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他看到千叶坐在床边，好像有些难过的样子。
“怎么了？”三船问他，“挨揍的又不是你！”
“对不起，”千叶说，“看到你一次次地为我受伤，我很难受……”
“靠，你又来了！”三船一听这话就不带劲，“有本事你不用我管自己一路拼杀回国去！”
“我恐怕是回不去了，”千叶说，“咱们的处境越来越危险，恐怕是有人不想让我回去。”
“那还用说，”三船一屁股坐在床边，随手点燃一支烟，“我看这边的黑手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那你跟我在一块儿岂不是很危险？”
“不是已经见识到危险了吗，”三船说，“靠，这算什么，不是我吹，以前我做卧底的时候，给有权有势的黑帮老大当过贴身保镖，那才叫一个出生入死呢！那些人有的是钱，拿你的命跟本就不当命，危急关头你随时要准备给他们挡子弹！”
“你是不是很痛恨这种人？”千叶问。
三船叹了口气，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烟雾。“其实当时也是为了工作，当卧底嘛，不卖命点谁肯信任你把你当心腹使唤呢？说实在的当时那个老板待我不薄，以至于后来他入狱了我还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呢。”
“可他们是坏人，”千叶说，“你没必要对他们心慈手软。”
“怎么说呢，”三船皱着眉头，把灰烬弹在烟灰缸里，“这就好像忠孝不能两全，你给一方做卧底，就必须要背叛另一方。如果你对另一方感恩戴德誓死效忠，就又会背弃警方。”
“我能理解，”千叶说，“必须要对不起一方。”
“其实有的时候我宁可警察把自己一块儿抓起来或者当场击毙，”三船说，“因为我每次立功受领导褒奖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是个卖国求荣的叛徒。当然我这么想或许是不对的，我是警察，而那些人是罪犯。但人们有的时候就这样，分不清自己做的到底是错是对……”
“所以你后来退出了？”千叶问。
“不，”三船说，“我是被迫结束卧底生涯的。三年前的一次突发意外，唯一知道我真实身份的顶级上司在一次行动中殉职，几乎同时我的秘密档案突然不见了，网上资料也被人删除，所有这一切都把我推到了走投无路的绝境，要不是有一位父亲当年的老同事还认得我，我恐怕早就丧命或者在监狱中度过一生……”
“这分明是有人想要陷害你！”千叶说。
三船苦笑了一声：“要是那次没人替我解围，我或许还能如愿以偿英勇殉职呢！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死去，总不用再活得这么累……”说到这他稍微顿了一下，使劲吸了一口烟，“因为说实在的，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是非善恶应该怎么界定呢？”
“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问心无愧就是对的。”千叶说，“就像我们做黑客的，其实应该说是‘灰客’，所谓‘灰色地带’就是介于黑白善恶之间，你说他们是好的，但他做的某些事情却不合法；你说他们是坏的，但他们确实会用自己的能力做好事。所以很难界定。”
三船听了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事到如今你还觉得给那些人做事是对的？”
千叶淡淡一笑：“俄罗斯有套文学著作叫做《守夜人》和《守日人》，都是很伟大的经典之作。‘守夜人’指的是光明成员，原则上是维护正义的好人，‘守日人’则指黑暗成员，被认为是由黑暗恶灵组成的坏人。但这套著作想要告诉我们的是，光明成员有的时候为了所谓的‘维护正义’，会义正言辞堂而皇之地做一些伪善的事情，比如随意迫害无辜的黑暗成员，掠夺他们应有的权利；相反，黑暗成员有时会为了谋求生存，或者单纯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类不受伤害，会做出一些大义凛然的举动，悲壮而令人敬畏。你说它们孰对孰错？光明成员就一定是好的，黑暗成员就一定是坏的吗？好人维护的那些利益就一定是对的吗？”
三船听了半天，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看来你是在说自己啊？你自己就是黑暗成员？”
“不一定，”千叶笑了笑，“我只是说自己一只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那你认为对的事情就一定是正确的？”三船问，“你刚才还说呢，光明成员和黑暗成员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为什么做出来就有好坏之分呢？”
“那很简单，”千叶说，“就看你的所作所为是对自己有利，还是为了帮助他人维护应有的权利，是不是为了帮助那些被剥夺了正当权利而自己又没有足够力量去争取的受害者。”
“可据你所说那家网站背后的力量不可小觑，”三船说，“他们看起来像是受害者吗？”
“不像，”千叶回答说，“但我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哪怕将自己卷入危险之中？”三船问。“如今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谈何去帮助别人？”
千叶淡然一笑：“你以前是做卧底的，有句话不是说吗：‘出来混，是要还的’！”
“拜托，那是黑帮常说的话好不好！”三船觉得他说的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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