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继续半躺在病床上，而汪夏月坐在隔壁床的床沿，两人中间隔了一条走道而已。
从急症室推出来的陈让被安置在这间病房，视情况定是否要留院观察，不过照目前钢笔医生的说法来看，只是贫血，应该很快便能出院了。
大概是因为城市规划之后，这座原市中心医院会变成“市偏远”医院，所以并没有多少病人，许多医护人员也随即转院，使得这座医院比以往更冷清，这三人豪华间就这么变成了陈让一人的单间。汪夏月走过一圈，先将这间病房的窗帘给拉开了。
阳光刺入其中，簇拥在白色病床上的陈让身边。
床边柜子上早就枯萎的鲜花还斜斜的插在瓶子里，恐怕里面的水早就蒸发殆尽，只剩下不知名花朵空虚腐朽的躯壳。
“寒假快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开学？”是陈让先开了金口。
“四号吧，”汪夏月借着明媚的阳光将视线尽数抛在病床上那人脸上，同刚才白炽灯照射下的陈让有些许不同。此时阳光下，他的形象应该更加嶙峋，疲惫感应该更加无所遁形才对。
陈让假装略有吃惊，“这么早就开学，大学生还真是辛苦啊。”
汪夏月白了他一眼，立马挖苦，“比不了你，大学毕业还可以不用工作，游手好闲，真是羡煞旁人。”
陈让只得干笑两声，“也不是不工作，只是都在家办公而已，偶尔出去。”
“至少在旁人看来，你就是无业游民，”汪夏月瞥了一眼陈让淡淡的黑眼圈，随即放弃“就业困难”这个话题，转攻别处。
“你昨晚熬夜了？”
陈让摇摇头。最近熬夜确有此事，但单单就昨晚没有，即使睡眠困难也很早就睡了。
“你昨晚喝酒了？”
陈让脑袋尬在原地，不再左右摇动，昨晚早睡的原因正是因为喝了点小酒，醉后昏睡过去了。
最后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以示认罪。
“就一小口……”光是说出来都显得底气不足，陈让后面的罪证已经随着声音下降而悉数沉入谷底。
“我记得你有肝硬化，”汪夏月凛然正色，眼神直让陈某躲闪不得，眸中隐隐有刀光与剑影交错，那错觉看得陈让头皮一阵刺痛。
怕了怕了。恐怖的滤镜下，对方形象逐渐向妖魔发展，陈让只好降下白旗，“我负荆请罪。”
“下周和下下周我都来大学看你，我会谨遵医嘱，按时吃药，注重身体；医者仁心，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医者仁心，说着正是汪夏月这位医者对于陈让那颗作死万分却又包容的心。大学专业挑的好，汪夏月正是学医的。
“你还记得我是一位‘医生’啊，”汪夏月用夸张上扬的语气道出既定事实。
随后灵眸一动，汪夏月一步来到陈让床前，“‘医生’职责所在，病人有痛苦，怎能置之不理？”
旋即将手抓向陈让，同一时刻，她弯出一个陈让最近都没见到过的、清澈至极的笑靥，但可惜，鲜花之下往往隐藏危机。汪夏月一个箭步就逮到陈让的一只手，同时抓住了那只被陈让几乎同时抓住的被子。
她笑得清浅，只道：“来，让医生检查一下身体。”
这简直吓了陈让一大跳，若非躺在床上受地形所限，怕是要结结实实跳起来砸向天花板。吃惊之余，却是愣神一秒，往昔岁月的厚重则差点一下子撞在他身上，她笑得像是以往所有面容的重叠、记忆里所有美好的化身一样，明眸皓齿，昳丽温婉。
不得了，陈让脸红了一秒，赶紧道貌岸然地制止，“别别别。”
“这都多大了，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以不可以……”
今日汪夏月前后变化之大，陈让也还是初次见识。
“这不合适。”陈让面容严肃。
“哪里不合适？”汪夏月笑貌未减。
她一言不合就开始抖他的黑历史，“幼儿园之前是谁光着腚在我家门前晃，小学时候是谁躲在我窝里睡觉，高中时候是谁在家看那种网站被我当场逮到。”
“换句话说，你全身可有一处是我不曾见识过的？”
陈让的脸色一会青色一会红，青是因为汪夏月的力气居然还挺大，用上劲了还未能破开僵持的局面，两人扯着医院通用被，都不肯想让，战局焦灼，难解难分。
红则是因为确实在羞耻。汪夏月手中藏着的黑料恐怕是陈让有生之年所有的集合，她还有大把没抖出来呢。储量和破坏性皆堪比陈让糟糕的浏览器记录，包括无痕的那种。
毕竟，青梅。
“你初中时候写过一篇什么来着，五千字里有四千字是不能过审的，什么什么年下？”陈让不甘示弱，开始互相伤害。
那时候汪夏月初读腐文，中毒不轻，仗着自己挺有艺术细胞甚至还亲自撰写了一篇，尺度、内容极其夸张，乃是彻彻底底该永世封印不见天光的黑历史。
这回就该汪夏月脸色铁青了。
“你住口。”
“好的。”
“你撒手。”
“你先。”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放开抓着你的手，你放开抓着被套的手，怎样？”
汪夏月如此提议道。
陈让假意同意停战，“可以有。”
一二三之后却又十分默契的谁都没松手。
陈让单手摁着被套，汪夏月单手擒住陈让的左手。
自然不是什么暧昧的十指相扣，而是粗暴的扣住手腕。
有言在先，汪夏月一介普通女子，非是怪力，只是擒住手腕关节占了先机，再加上病床上这位方在贫血后的恢复期，这才使陈让挣脱不得，百般纠缠。
拇指相扣，虎口关了起来，形成一道关隘，困住其一。
陈让用来“遮羞”的被褥都被扯出皱纹，正当两位你来我往、酣战正烈之时，其中一人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汪夏月。
陈让松了口气，这会儿来电话十有八九是汪父汪母，就在他险些以为这次汪夏月的心血来潮会顺着接踵而至的电话而淡下去时，异变陡生。
汪夏月主动放开了钳住陈让的一只手，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转而直接攻向堡垒，她趁着陈让叹气，一把扯住被褥，往上掀起。
陈让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得逞了。
与此同时，病房内走进一位护士。
被褥之下，陈让尚且有第二道保险，也即是他身上的衣服，就在汪夏月想要一鼓作气再扯掉陈让的上衣，那名护士已经来到跟前，用“差不多得了”的眼神扫过两位，及时制止了差点犯下猥亵罪的汪夏月。
护士不知联想到什么画面，表情有些微妙，仅是凌乱的被褥床单都不好解释，更别提方才她快要趴在陈让身上想要扯开什么东西，那令人费解的动作。
汪夏月也是措手不及，连忙后退半步，自知百口莫辩。
她去扯陈让上衣的画面，很大概率烙在该护士的脑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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