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说的兴起的何苦，掏出手机，看着熟悉的称呼，何苦脸上的微笑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愧疚的严肃。
“不好意思哈，我接个电话。”在跟炳旭致歉后，何苦清了清喉咙，接通了这个久违的电话：“小…姨…”
“晚上好啊，外甥。”电话那头传来了亲切且熟悉的声音。
“恩，您也好。”与那头的轻松欢快不同，何苦的嗓音很低沉，略带沙哑。
“最近过得怎么样？心情好点了么？”很是平常的询问，却透漏出对他充满善意的关怀。
“挺好的，小姨。”何苦的回答虚伪且热情。
“那就好。”电话那头明显的舒了口气，然后开了个玩笑：“你小姨最近过得可是不怎么好哦。”
“怎么了？”何苦这次放下了伪装，急切的问着。
“我需要你的帮助，要不要来我这继续工作？”很明显，电话那头在照顾着何苦的感受。
何苦陷入了沉默，在那些无心工作的日子里，他觉得自己获取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感恩之余又充满了愧疚。
感受到他的纠结，电话那头适时的抛出了台阶：“不用着急，等你想好了，再给我答案。”
“恩，谢谢您，小姨。”何苦再次被感动。
“说什么谢谢，是跟我疏远了么？”电话那头调笑道，然后换了种语气，“你妈老是跟我唠叨你，我说你最近挺忙的，单位事儿多，你要是没事的话多回家看看。”
再次沉默片刻，“知道了，小姨。”
“对了，你经手那个项目马上要验收了，等手续办完，我让财务把你的分红转给你。”知道这个外甥花钱没有规划，她巧妙的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不用了，小姨，我受之有愧。”何苦赶忙拒绝。
“哪有受之有愧，明明是你应得的。好了，就说到这儿吧，你早点休息。”说完挂掉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盲音，何苦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怎么了？”感觉到何苦的心情变差，炳旭适时的献上了属于自己的关心。
“没什么。”何苦重重的摇了摇头，然后掏出烟盒，“你先回吧，我一会再回去了。”
对于何苦不想说的东西，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说，这是炳旭从这几天的相处中得到的信息，所以，面对啥也不想说的何苦，炳旭放弃了追问的想法，“恩，行，那我先回了，你也早点回吧，还有就是少抽点烟，那玩意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看着远去的炳旭，何苦找个台阶坐了下来，抽出香烟，点燃深吸，然后缓缓吐出。
少年郎出得学堂，壮志凌云，豪气满满，盼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然而，人事多艰，不过短短数月，被现实磨平棱角的他徒叹心有鸿鹄志，身无燕雀能，空留那些年少的理想，在孤寂的空气里叫嚣飞翔。终于，那些支离破碎的理想碎片在不见天日的空房中发酵，化为酸墨，提笔欲做《海棠香》。
何为贵人？知你心中沟壑，解你燃眉之急，传你授业之道，予你安身之所。在那些春风得意的日子里，他颇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学着那阮氏三雄，把手拍着脖项说道：“这腔热血，只要卖给识货的！”
嘲讽的是，这腔热血终究还是冷却，他在遗憾中选择了另一种遗憾。
事实上，这两种遗憾并不相通，只是被感性的何苦硬生生挤到了一处，然后爱情、事业双双成为泡影，徒留下空欢喜，还有意难平。
“七月的雨，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好在何苦出门的时候带了雨伞。”回到家的炳旭，安顿好七月之后，爬在窗台看着窗外的细雨纷飞。
坐在台阶上的何苦并不在意这些，反而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享受着细雨拂面所带来的清凉，然后某些片段便清醒的浮现在了脑海里，首当其冲的便是曾经与朋友们讨论过的人之异于禽兽者，就本性而言，食、色性也，万物皆如是。禽兽不善思考，只是遵循本能的生存、繁衍，生而为人，又当如何？
与朋友们坚决的信仰不同，何苦本身是迷茫的，但他觉得他是清醒的，就像一只认清了世界的蚂蚁，对生活逐渐失去了动力，他觉得他的认知就像是一种诅咒，但是迫于成长，他又不得不加深这种诅咒，于是，他开始了堕落，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然后就陷入了不断的自我质疑中，一度走到了崩坏的边缘，他甚至羡慕那些自杀的人，只是他也搞不明白，那些人是想开了还是没想开？
好在炳旭的出现，在他充满黑灰色的心房里撕开了一道强烈的光，让他觉得他的存在似乎并不是毫无意义，于是乎，他开始向往阳光，渴望被更多的人认可。
怎么样能够被更多的人认可呢？事实上，并不是一个难题，大到政府要员，小到贩夫走卒，只要用心总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但对于何苦而言，这是艰难的，明明只是在起点的他却用步入终点的目光审视着这个社会，然后故作清高的不肯融入。
这种故作清高的资本，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他有着父母近乎溺爱的保护，尽管他觉得那是负担，但他依旧恬不知耻的享受着这份不劳而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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