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瑶眯起眼睛，格外认真地打量着这位柯先生。
他也好，那位大盛的七王子神巫也好，他们一文一武，都同大盛王室和巫神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而且他们对于她这个突然出现在恶魔谷的陌生人女子格外用心和关心。
从追捕到同她坐下喝酒，再到柯先生引诱她来大盛的都城……他们的最终目的，却是要带她去巫神庙。
只是……
按照柯先生的说法，魂魄在哪里丢失，就要去哪个巫神庙做招魂祈祷仪式，那么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带她去恶魔谷外的巫神庙呢？
不，那个巫神庙她是去过的。
从恶魔谷到这个小镇，沿途只要是巫神庙，柯先生都会带她进去上一炷香，同庙祝说上几句话。
洛夕瑶心中不安，却只想不明白。
哪里不同呢？
若是再回巫神庙，有何不同之处？
洛夕瑶翻了身，目光扫过床角的外衫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坐了起来。
是她的血！
第一次去巫神庙的时候，她对大盛这些人还很防备，不过是跟着进去晃了一圈，甚至只同庙祝点了个头，话都未曾说过一句。
可到了小镇之后，她洗漱过，换下了旧衣，穿上了柯先生给她送来的新衣。
旧衣呢？
哪去了？
那上面可是沾染了她的血的……
只是，这到底只是洛夕瑶的猜测。
这一夜，她裹着被子，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眠。
第二日一早，洛夕瑶就问了下人，她换下来的衣物在何处。
下人不知道，说是会找人问问。
用朝食的时候，柯先生来了，他很抱歉地道：“听说九姑娘在找换下来的衣物？”
“是。”洛夕瑶的声音有些低沉，“那身衣物是我从来处带来的，很可能有些能让我想起过去的线索。”
柯先生道：“你的伤是我大盛骑兵射伤的吧？我见那衣衫上的破口是弓箭所为，所以命人将它烧掉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在见到那身衣袍时想到同我大盛之间的误会，所以才……抱歉，我未曾想过它会同你的记忆有关。”
“哦。”洛夕瑶用筷子在白粥里搅了搅，见柯先生有些不安，才道，“烧了便烧了吧！不知下人是拿何处去烧的？又是何时烧的？我想过去看看，万一还剩下些什么，我留着也好有个念想。”
柯先生站起身来，“我这就去问。”说罢，他匆匆离去，跨过门槛的时候，还不忘顺手将门关上。
洛夕瑶放下筷子，长长地吐了口气，她看出他在说谎。
只是这里到处是大盛的人，她便是追出去，也未必能找到什么。
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没多久，柯先生便回来请她，“问过了，是昨夜拿去灶台烧的，朝食做得简单，也许灶台下还能剩下什么，我已让人去翻找，九姑娘可要去看看？”
“好。”
刚出院子，下人便送来被火燎过的衣物。
不等柯先生开口，洛夕瑶便抬手摸了上去。
入手不但不热，反而有些微凉。
她看了一眼木质托盘一角的颜色，手指不经意地在上面擦了一下，是霜花。
草原气候多变没错，可也不会春日里结冰，怎么会有霜花？
“真的很抱歉。”柯先生愧疚道，“我让人用匣子将它们收起来交给你，可好？”
洛夕瑶也没同他客气，淡淡道：“多谢。”
柯先生似乎身体不大好，他咳了两声，“昨儿来得晚，未能尽地主之谊带九姑娘四处转转，今日天气不错，我可否邀请九姑娘去镇上走走？”
“还是算了。”洛夕瑶道，“我想快些找回我的记忆，否则便是跟着你们去大都，也会惹人怀疑。”
不等柯先生开口，她又道：“我能看出来，神巫和柯先生在军中很有地位，可大都不同，不是吗？否则柯先生也不会说要等作为神巫的七王子回都城见了大王之后，再陪我去武神庙祈祷赐福了。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快些赶往大都的好，免得神巫的队伍进了都城，我们却还未到。”
“你……”下人担心地看了一眼柯先生苍白的脸色，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柯先生抬手制止。
“九姑娘想要找回记忆和丢失的灵魂碎片，柯某能理解，只是过了这个小镇，路便不大好走了，而且……”柯先生看了看有些暗沉的天边，道：“夜里会有雨，骑马不便，不如我让人准备马车……宅子中有一架马车，委屈九姑娘和柯某同乘。”
洛夕瑶知道柯先生怀疑她，担心她会跑，从善如流道：“我对大盛一无所知，能得柯先生在途中为我解惑，再好不过，哪里会有委屈？”
“九姑娘放心，待我喝两副药治了风寒，便出去骑马，不会一直烦着姑娘。”柯先生玩笑道。
“不必。倘柯先生骑马淋雨再病重，不说误了回都的日子你们大王会不会怪罪，便是我也会心有愧疚。何况……”洛夕瑶意味深长道，“神巫让柯先生先行一步，也许需要柯先生在大都打点一番。哎，我随口一说，柯先生不必在意。”
因她着急，柯先生让人准备了马车和干粮后，还贴心地将装着她被火烧过的旧衣物的匣子放到马车上，它们一路没有再进巫神庙，也没有去四处看风景，而是一路疾行，两日后到了大盛都城。
这是一个繁华又有故事的城池。
高大的城墙有些斑驳的痕迹，坚固中带着粗犷，正如大盛的人，粗中有细。
守卫城门的士兵满脸络腮胡，又高又壮，手里拿着长刀，仔细检查着进入城中的人的行囊和文牒。
明明是回乡，可马车后面的骑兵面色却越发严肃，眼中无欢喜不说，倒平添警惕。
洛夕瑶安静地观察着他们，也观察着这座城。
守门士兵接过柯先生递过去的文牒看了看，躬身放行，查验马匹和行囊的人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同某个骑兵耳语了几句。
进入都城，再看不到城门时，那骑兵才骑马过来，同柯先生道：“神巫比我们先一步回都，可他带人一早去见了大王，直到这会儿还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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