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雪欣赏了一会儿花茶，走到了卢飞的书架前。
书架像是在木匠铺订做的，手工粗糙些，但板材足有2厘米厚，很显然是卢飞用了心的。
书架看上去有三米多宽，一人多高，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大部分是文学类，其他的杂七杂八。
冯若雪从书架上看到一本《艺术的敌人——余秋雨作品批判》，她取出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杨倩冲完凉，见冯若雪看书看得全神贯注，问她看的什么书，冯若雪报了书名。
“哟，你怎么和卢飞一样，也是这么热衷文学呀？”杨倩问。
“嫂子你不爱文学吗？”
“爱，不过做了生意后更爱看关乎实际的书，比如《店铺管理》啦、《血型、性格与命运》啦，《三十六计》与《孙子兵法》啦，还有《识人术》之类。”
冯若雪挺好奇：“你？看《孙子兵法》？”
“很奇怪吗？”杨倩说，“我认为咱生意人都应该看看《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商场如战场嘛。再说了，这也是中华文化的精华，凝结着中国人的高度智慧呢。”
杨倩向冯若雪谈了她看这两本书的诱因——2000年被骗子文林骗走手机一事，引起了她的深思：人为什么会受骗？骗子为何会得逞？如何提前识破骗局？
她通读了这几本书之后，做了总结：被骗，是因为自己的境界没有骗子高。
一杯水如何能读懂一盆水的江湖？孙悟空在如来佛面前能玩得转吗？
所以，要想不被骗，就得多充电。
冯若雪连说佩服佩服。
杨倩又就着冯若雪看的书发表看法：你和卢飞是一号人，形象思维丰富，爱诗歌啦，小说啦，散文啦，要是写出一首诗或一篇什么文章来，比啥都高兴，是不？”
“太对了太对了！”冯若雪鼓竖起大拇指，“嫂子真是太厉害了，对人性这么有研究啊！”
“研究谈不上，我和卢飞生活了三年，还能看不出？不过，他不会因为这些爱好影响做生意，他说他给自己的定位首先是个生意人，这一点我很欣赏他。”
“嫂子真别说，”冯若雪放下了手中的书，“我觉得卢大哥是个很奇特的人物，你说像咱们这样普普通通的小个体，有几个是会写旧诗的？不别说的，即便是中文系的大学教授也未必会写旧诗。”
“诗有别材嘛，术业有专攻，这个算不了什么，有天赋而已，你见过他写的诗？”
冯若雪这才意识到一时兴起说多了话，但杨倩的和蔼可亲不致于让她不安：
“是这样，卢大哥有次拿货见我柜台上放着张爱玲的小说，和我聊了一会儿文学，我问他懂不懂旧诗，他说懂一点，我就把写的旧诗拿给他看，没想到他的评点句句切中要害，简直入木三分！”
杨倩微微笑着：“但他在生活中有时候呆头呆脑，傻着呢，重形象轻逻辑的人都是这样吗？”
冯若雪笑了：“可能有一点吧，张爱玲小说写得那么好，买鞋子会买成一只脚的，经常走的路会迷路，这就是书呆子吧？”
“所以呀，我建议你们这号人看看《孙子兵法》之类的，去去脑子里的呆气，作为一个地道的商人，爱文学没错，但不能只看文学书。
我嫁给卢飞以前也是只看文学书，但做了生意后意识到必须改变，虽然是小个体，但要学的东西很多。你也一样呀，你不觉得和客户接触能学到很多东西么？这是文学书上学不到的。
卢飞呀，爱文学没法改变，但两口子不能都当书呆子呀，我当然要实际些……哟，试下杯子还烫不烫，应该可以加蜂蜜了。”
杨倩一边给冯若雪加蜂蜜一边开导她：
“你有这么好的资源，应该多用用心，跟你叔叔多学学，时机成熟了也可以开发手机嘛！”
冯若雪连连摆手：“我可做不了这个，事儿太多，我脑筋不够用。”
“看你说的，”杨倩微微一笑道：“卢飞做生意前就是个一根筋，除了想当歌手啥都不想，现在不是大变样了吗？一门心思想赚钱呢！思路决定出路，你首先得敢想！”
“卢大哥……当歌手？我怎么没听他说过？！”冯若雪瞪大了眼睛。
“是吗？他没跟你聊过？”杨倩也有点出乎意料，“哦……我明白了，他做过歌手梦，当过一段时间流浪歌手，可能他觉得壮志未酬羞于启齿吧。”
“嫂子你说给我听听呗，我想听我想听。”冯若雪的小孩子般的调皮劲把杨帆逗乐了。
杨倩简短叙述了卢飞的“歌手成长史”后，对冯若雪因势利导：
“一个人只要想改变就能改变，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就说你吧，在开发手机上用心难道比写旧诗还难嘛？
我虽然不懂写旧诗，但也知道‘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和‘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意思。
你说，你们写诗炼字是多费脑筋的事儿！用这样的脑力去做生意，干不成事儿才怪呢。”
冯若雪说：“可是我没有兴趣嘛。”
“不是吧？”杨倩诧异道，“没兴趣？你现在不是干得挺好的吗？”
“这……”冯若雪欲言又止。
杨倩陡然想起冯若雪叔叔的话，立即补救：“兴趣嘛，是可以培养的，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注定干哪一行的。
比方说鲁迅弃医从文，罗大佑弃医从音，高尔基当作家前干过十多个工种呢……我看你待人接物挺好的呀，我看好你！”
受了表扬的冯若雪脸上泛起红云，她庆幸今晚留了下来，更庆幸留下来和杨倩睡，否则杨倩的这一番金玉良言她可能听不到。
杨倩引导她在开发手机上动脑筋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她叔叔弄两节柜台叫她学着做生意，本来只是想治疗她的忧郁症。
她原本没啥兴趣，竟在和顾客的应酬中不知不觉远离了忧郁，尤其是认识卢飞以后。
杨倩的话让她深思。
她叔叔的成功她是看在眼里的，但接触生意以前她毫不动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她入目所见，全都沾满了铜臭味。
在柜台前几个月一站，她渐渐体会了生活的乐趣，象牙塔里是没有人间的烟火气的。君不爱财取之有道。道，充满各个行业，关键看人如何去看待它。
靠写诗写小说成功的不乏其人，但自己没那份天才，况且有更快更好的路可以走，可以改变生活，可以让母亲过上更好的日子，为什么不可以尝试改变呢？
冯若雪一边啜着茶一边琢磨，如何在艺术与商业之间取得平衡以获得完美转变，还真得好好讨教讨教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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