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灵石前，一个眉清目秀，身形却稍显瘦弱的小男孩在众目睽睽下伸出了右手，放在了一块平平无奇的圆形石盘上。
石盘安静如墓。
小男孩偏了偏头，表情有些困惑，周围鸦雀无声。
他并没被紧张的气氛感染，而是放下右手，伸出左手在衣襟上仔细地擦了擦，然后坚定地触摸石盘。
期盼的灵光并未闪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小男孩摊开双手，认真地观察掌心的纹路，并没发现与旁人有异的地方，可是为什么试灵石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难道正如别人背地里说的，他就是个废物，是个异族杂交的失败品？
他扭过头去，对着十尺开外的男人唤了声：“爹！”
清脆的童音干净嘹亮，没有掺杂任何负面的情绪，就像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就像喝完一碗苦涩的汤药一样，甚至带有一丝熬过一劫的喜悦。
为首的男人威风堂堂，面色却沉静如水。
见男人沉吟不语，小男孩转向了男人身边的妇人，只见妇人气韵雍容，美貌端庄，神色却有些复杂。
小男孩并未察觉出空气中的胶着凝重，而是如往常一般唤了一声：“娘！”
清泉般毫无杂质的声音将微微呆住的美妇人唤醒，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苦笑。
她俯下身，张开了双臂，小男孩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童稚白净的脸高高昂起，脆甜的声音响彻山洞，“娘，平儿使出吃……”小男孩咬紧牙关捏紧拳头做出使劲的样子，“……奶的力气了，可试灵石还是没有反应……是平儿不够努力吗？”
看着脸上画满了问号，认真询问的儿子，美妇人不知该如何解释。
难道将真相和盘托出，告诉他灵力与生俱来，试灵石没反应代表他没有天赋吗？
还是随便编造一个谎言，让他继续沉浸在努力即会改变的幻想里，等他日后自己勘破？
无论哪种，对他都将是个永远的伤害。
面对平儿天真无暇的脸，美妇人不忍心让那无忧的笑上沾染一丁点儿的尘埃。
美妇人宠溺地轻抚平儿的头，试图用满溢的爱填补先天的空缺，她苦笑着思忖着语言。
“平儿。”
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美妇人抬头看向身边脸色凝重的男人，她的心登时揪成了一团。
即使她可以不在乎，他也不能。
他的夫君，是伏啸庄的庄主，祝族族长，祝正。不仅要庇佑一方百姓，还要制衡天下的其他势力，更要担负起传宗接代的重任。
就算他如私底下说的不甚在意，但他身后的人能同意吗？
如果只是一户普通的平民百姓，孩子是啥样就是啥样，可他呢？他的传承与否直接关系到族人的兴盛消亡，他的个人意志又能博得几分呢？
本以为平儿身子骨弱，只是因为比同岁的小孩发育迟缓一点，用庄上搜罗来的珍草药膳悉心调理即可，而灵力的缺失，也只是因为时候未到，假以时日，灵根自会生发，没想到三年的努力，宛若大梦一场，结果与三年前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三年前他们还有得选，三年后的今天，他们没得选。
难道正如两族长老所言，异族通婚天理不容，如果非要一意孤行地忤逆天意，惩罚将会降落在后代身上，剥夺他们修炼的根基，将他们贬为一介凡人？
为什么？
美妇人盯着眼前即使时光倒流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依然会奋不顾身地张开双手拥抱的男人，怔怔地出了神。
平儿看不懂母亲的百转千回，却能听懂父亲语气中的沉重。
他紧紧地拽住了母亲的手，浑身上下也因不可知的缘故僵硬了起来。
美妇人感觉到手部的压力，低头看着萌生怯意的儿子，眼神里流露出无奈与一丝……事已至此不得不如此的坚定。
她重新抬起头，冲着身边的男人微微颔了颔首。
祝正领悟了她的意思，斟酌了一下语言，拿捏着语气说道：“平儿，你已经六岁了，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男子汉了，父亲是不是教过你，男子汉得有大担当啊？”
“是！平儿是小男子汉！”
平儿松开紧握母亲的双手，挺直了身板，朗声答道。
“好！”祝正的脸上露出欣赏的神情，“那父亲要告诉你一个事实，关于试灵石为何没有反应的事实，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能接受吗？”
对于被众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六岁孩童来说，接受这个词未免太过沉重，可也正因为他还小，所以不明白此时的接受意味着一辈子的背负，他以为父亲只是如往常一般回答他一个关于“为什么”的问题而已。
美妇人脸上的坚定烟消云散，一抹如雾霭般浓厚的忧虑浮现在她眼里，要不还是……
不等她转换决定，祝正的声音悠悠响起，“平儿，你知不知道，我们祝族是青龙的守灵族，身负守护饕餮封印的重任？”
“我知道，先生在课堂上讲过！平儿上课从不打瞌睡，先生说的话平儿一字不落地都记下啦！”
平儿兴奋地手舞足蹈，以为父亲要临时抽查他的功课，为了这一天，他牺牲了大把玩乐的时间，为了不至于在先生的课堂上昏昏欲睡，他特意带上了一根自制的小竹签，一有走神的预兆就扎一下，这才强撑着听完整个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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