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进化研究中心
“送走了？”
清润的声音缓缓响起，雪鹿扣上书，抬头看向走进房中的苏薇。
“送走了。”
苏薇坐到雪鹿对面的沙发上，疲惫又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埋怨道：“雪鹿教授，就算你是我领导，这也太不厚道了。你倒是清净，让我这把老骨头去安抚那个炸药包。”
“你可不知道这位队长有多难安抚，那气势就算是压着也像是要撕了我。”苏薇回想起刚刚和慎凌云的交谈就头疼。
“要不是天使之家没有通行指令进不去，他的污染值又高，怕是现在已经出发了。”
“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也只能拜托你。”雪鹿眉眼中含着清浅的笑意，微微弯唇声音安抚，“辛苦了。”
“唉……职责所在，再辛苦也不能不做。”
真要是认真的态度，苏薇也没办法哀怨，这本就是这个位置应该扛起的担子：“不过算一算时间的话，应该也差不多了。”
“嗯。”雪鹿垂眸，长睫微微颤动，轻轻摩挲过手里的书页。
“该来的总归要来，谁也没有办法阻止。”
他偏头，从窗间看向临冬的天空，连阳光都遥远而模糊。光影打在他玉雕般的鼻翼侧颊：“仲夏早已过去，凛冬终将到来。就算是那位，应该也已经明白……
“——即使洗牌重新来过，神明的安排也不可违抗。”
书间优雅齐整的英文印刷体在他的指尖掠过，苏薇不经意间窥见一角，语言的自由转换让她在同时间透彻理解——
【我将与绝望携手，反对我的灵魂，与自己为敌。*】
书籍扣上，黑玫瑰的花瓣在页面留下痕迹，庄园里依旧盛开的万亩花田一望无际，随风轻轻摇曳。
坐在庄园二楼的男人缓缓闭上眼睛向后靠去，膝间书籍的封面上不详的六芒星流转着暗红色的光芒。
“真搞不懂你啊，”黑猫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悠闲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你到底是舍得还是不舍得？”
魔术师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语气淡漠：“你管得有点多了。”
黑猫嗤笑，冷哼着扭过头：“是啊，您是谁，我可不敢管。”
魔术师也没兴趣把这不懂事的老猫宰了，等到夕阳都落下，星辰镶满深沉黑夜，这才睁开眼睛进了屋。
还是桌边成罐的糖果，只不过又被他放进了一颗。
水果糖，黑猫迈着步子走进来，看到这次的糖果又是橘子味。
——————
“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吗？”教堂前，成路南看着喷泉旁的唐疏黎，低声问道。
唐疏黎拨弄着水池，闻言抽回沾水的指尖，平静地回答：“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成路南惊愕地抬起头，“为什么？”
“因为你看到我的第一眼不是喜悦也不是期待，那不是看喜欢的人的目光。”
是的，在打开门对视的第一眼，成路南的目光里除了掩饰性的普通情绪，便只有隐藏的淡淡的哀伤和痛苦。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捂住嘴也会从眼神里无声诉说。你对我没有那种感情。”
唐疏黎目光依旧是平和的，但成路南先偏开目光，抿紧了唇。
良久才再次开口，声线微微不稳：“你……只靠直觉吗？”
唐疏黎感觉有趣，反问道：“你不也是凭借直觉知道我不是傅糖的吗？”
成路南闭了闭眼，他无法反驳。
没错，是不是他的爱人，他比谁都清楚。
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照面，哪怕是一摸一样的皮囊也能即刻辨出独一无二的灵魂。
“而且你在提出接吻的时候比我更惶恐，”唐疏黎倒是不介意多说，“因为你在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傅糖，你在恐惧，但又忍不住期待。”
“是，”成路南苦笑，承认地点头，“我恐惧你不是她，这么做就是背叛；又期待你是她，这样我们还可以重逢。”
所以刚开始就脱离了正常情侣的相处模式。
“不止是恐惧这个，还有一个原因。”
唐疏黎微笑：“——你还害怕真的傅糖在你面前再一次死去。”
成路南瞳孔猛地一缩，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呼吸开始急促，死死盯着他眼中和傅糖一模一样容貌的女人。
“你和傅糖是知道了研究所的研究手段才不计后果想要参与实习，目的就是收集罪证和破坏实验，对吗？”
成路南没说话，好在唐疏黎现在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在选拔前就知道了研究所用孤儿做实验胚胎的事，并且知道你们解剖的素材都是污染后从人类幼崽转化的——”
唐疏黎手肘支在翘起的右腿上，撑着下颌，半敛着眼帘笑着看向他：“你们解剖研究的是天使之家的孩子，十岁以下的孩子。”
“卧槽！！”
夏简时炸毛般蹿跳起来，向后倒退数步。
方权则脸色阴沉地看着周围亮起的各个培养舱——
幽蓝色的培养舱里，各个悬浮的生物大多上半身人类，下半身生长着可怖的鱼鳞触手，心脏部位都被贯穿挖空，密集的污染物虫体堵在心脏处代替了供血系统。
从婴儿到七八岁的孩子，这些死尸的皮肤下滚动着黑色的“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泡的泛白的尸体里生长繁殖。
“傅糖比你有耐心，她忍了下来继续解剖，但是你没有。”唐疏黎继续说，“所以最后变成了你在傅糖的帮助下进入了研究所。”
“真感人，”唐疏黎虚伪地感慨，“为了解决这件事居然忍辱负重到这个程度。”
成路南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你……”
他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尖锐地近乎破音：“——你为什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研究所每年要解剖研究……”
唐疏黎抬起手指，装作计数的样子，尔后恍然大悟般轻轻“啊”了一声，笑吟吟地歪头：“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才想起来是二百个，好像每年都会高效率地为孤儿院换一批胚胎。”
“——真是多亏研究所的辛勤劳动了。”
她说完，落步走向成路南，倾身靠近，眉眼含笑地轻声问道：“你知道教堂的花不是百合而是玫瑰，还知道喷泉细微的水流变化，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傅糖到底死了多少次？”
“或者我换种说法，你陷入存档点的里被迫循环了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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