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帝都医院。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可是在走廊里，跟游魂似的扎堆的人群看着手里的体检单，眼里满是迷茫，当看到走廊尽头急匆匆赶来的那道人影，还是本能得站起来。
“乐总！”
“乐总！”
就被一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行动：“都坐，不用客套。”
但凡出现在人前，必然精心打扮一丝不苟的乐伊今日居然连长发都未曾梳起，黑缎似的披散在身后，随着她的疾步前行被摇曳拉扯，外头随意得裹着大衣，还能看到里面睡衣的领子，脚下却不伦不类得踩着一双运动鞋。
显然是接到消息时来的匆忙，连自身形象都忘了打理。但比起平日里风格多变的模样，又多了几分柔和。
“乐总，您怎么亲自来了？”老乔跟屁股被烫了似的蹿起来。
“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来吗？”乐伊睨了他一眼，“情况怎么样？”
老乔心里挠头，这又不是查出癌症了，算是大事儿吗？
“其他都还好，就是赵老太太年纪大了，说是要慎重，医生把她和她儿子留在里面谈话，说是只要两位能签字的家属陪同。”
他不是家属，不能签字，所以他就没进去。
“什么结果？”
“医生没跟我说，我看上面的结果写的……磨玻璃样结节。”老乔凑趣得说道，“您说结节还有磨玻璃样的？那是不是还有陶瓷……”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因为乐伊的脸已经毫不遮掩得沉了下来。
正在踌躇间，办公室的门打开，露出一张四十多岁男人的脸，眼睛里转着蚊香圈，显然是听懵了，看到面前的乐伊，猛然激灵一下，弹簧似的蹿起来：“乐伊？”
“说啥呢？你得叫人乐总！”赵老太太拍了下儿子的肩膀，“你咋自己来了呢？我这也不是啥大毛病。”
乐伊端出一张笑脸：“老太太，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说着她的眼神无意间往办公室里一转，接着就明显看到她愣住了：“您是李老？”
办公室里的老大夫是一位年过八十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小圆脸，面容慈祥，脸上都是岁月的痕迹却精神极好，充满了要为祖国永葆青春的力量，但看起来似乎并不出奇，就是一位有知识的老人家。
可乐伊的脸上却带着极为浓重的崇敬：“居然是您亲自看的吗？哎呦您看我这是……这么晚了还辛苦您！”
谁见过乐伊语无伦次的模样？！
老太太笑了笑，皱纹堆叠成一朵花：“你们帮院里引进了新的设备，做个体检出的还是外汇，解了院里的燃眉之急，院里拿着心里不安，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让我这把老骨头出来撑撑场面。”
不就是钱嘛？！
乐伊颔首，吩咐乔经理：“体检费再加一倍，李老亲自阅的片子给一万一张。”
就算老乔身家不凡也是脚底下一滑差点跪下了，他为了能弄出一个让赵老太太也觉得不容错过的体检套餐，开出的体检费已经是远远超出了标准，甚至还动用了珍贵的外汇做结算，钱多的让这边院里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才请了李院士出山。
这再翻一倍？
这个体检是要把公司做破产的节奏啊！
“乐总，这这，超标准了，医院收不进去啊！”
虽然医院摸索改制试图自负盈亏，可是这么大一笔钱医院都不敢收！
不然明天纪委就上门了！
“让天狼星成立个科研基金，走海外科研捐款的模式。”乐伊言语里带着些不耐，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她？
有钱还能花不出去了？
“钱从香江走，那给的是港币还是……”
“自然是美元。”乐伊一脸诧异的表情写满了四个大字：这还用问？！
老乔麻了。
他还是太天真了，紫微星也配做这个体检？
把紫微星卖了都给不起！
扭过脸，又是乖巧脸：“这么晚了还打扰您老人家真是不好意思，聊表心意，不成敬意，您老别见怪才是。”
“乐总，我知道你有钱，但也不能这么花。”李老地位尊崇，但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从贫穷年代过来的人，更加懂得金钱和外汇的珍贵。
只是她很少接触这样大额的金钱，过了过脑子才算出来这到底是多少钱。
乐伊只说了两个字：“您值。”
她不想再在钱上拉扯，直接问道：“李老，麻烦您了。请问可以说一下赵老太太的病情吗？”
这年月医患矛盾没那么尖锐，也没那么多隐私意思，人家本人子女就在眼前她还是出钱的那个，李老就直说了。
“小赵的肺里可以看到一个0.8厘米的小结节，大是不大，一般情况下我们建议观察，但是你的小结节影像学的表现不大好，出现了毛玻璃样变。”
也就是李老这个年纪的人，才能轻描淡写得叫赵丽容老太太“小赵”。
乐伊眼神一沉：“您的考虑是，可能出现癌前病变是吗？”
“什……什么癌？”赵老太太的儿子都懵了，刚才李老说了半天都只是说小结节，说要观察，说后面可能会不好，说赵老太太的身体条件不好，得过肺气肿又有基础疾病不好治，又说幸好发现的早。
他们以为是让他们注意保养技术观察，谁知道直晃晃的就是一个“癌”字砸下来！
癌这个字，无疑吓到了他们。
“你也学过医？”李老问道。
能听一个毛玻璃样变就说出癌前病变四个字的，可不像是一点医学背景都没有的。
“我有投资生物医药方面的产业，有一些关注。”乐伊点点头。
李老笑了笑，斟酌着言辞。
“李老，您是我国影像学的开山鼻祖，我国第一批引进的影像学器械都是从您的手下走，您学会了，再教给别人。全中国的影像医生都是您的徒子徒孙，全中国没有人能比您看的片子更多，经验更丰富，有什么考虑请您直言。”
乐伊不说，他们都不知道眼前这位除了年纪看不出来经验丰富的老太太居然如此牛逼？！
这也是他们对医院生态一无所知，要不是她牛的快上天了，能让一位影像学的大夫给他们讲病情？
李老问道：“我听说这个体检，是你组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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