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赵露顿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转而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艾亦沉：“这个没用的东西！这么长时间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竟然还什么都没有！”
顾深咬着唇：“呃……呃……”呃不出来。
赵露气了一会儿，换了个解决思路。
“哎，咱们别理他了，这样吧，深深你来美国吧，美国可好玩了，而姐姐也想你，姑妈也想见见你。你说我妈那么大岁数，你总不能让她老人家跑去见你们吧。”
顾深：“……”
“只要你肯来，姐姐给你包吃包住包机票，怎么样？”
赵露的算盘是：只要把顾深骗来，还怕那臭小子不屁颠屁颠的跟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顾深刚刚升职，交到手里的工作一大堆，她根本没时间请假啊。
顾深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脑子总算清楚了，“露露姐，您为什么一定要艾亦沉这么急着回去？”
赵露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
“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的，就算你父母会因此嫌弃我们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整理情绪，拿出乐观心态。
“其实亦沉的心脏很不好，他做过大手术。当时手术成功了，我们都以为一切苦难都过去了，直到我看到了你的那张照片……”
赵露看似轻松的口吻再也藏不住担忧，“他的病，恐怕……复发了。”
放下电话的顾深懵了。
就像一团雾，她还没来得及冲破，又劈头盖脸来了一场黑雨。
她闭上眼睛。
驱散迷雾的光到底在哪里？
秋雨不急不缓的飘着，一阵风起，顾深往艾亦沉身边靠了靠。能驱散迷雾的人，能给她温暖的人，只有他。
“艾亦沉，你为什么要辞职？”她问。
“你之前不是说我太辛苦吗？我也这么觉得。”
“你真这样认为？”
艾亦沉沉默了一会儿。
“可以每天接送你上下班，不用担心你再被人构陷诋毁，伊镇也有了上升空间，我觉得这样很好。”
他的声音裹着哗哗的树叶声，不真实。
他明明知道这不是他们想要的，可还是这么做了。这些，只是让他心安的借口。
顾深停下脚步，低着头，从他的掌心抽出手来。
“既然这样，你是不是，也有时间回美国了？”她声音很轻。
枯黄的梧桐叶粘了雨，潮湿得滴水。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他紧张起来。
她抬起头，昏黄的路灯给她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
“艾亦沉，我不想从别处听说，”她拉过他的手，“我只想听你告诉我。”
“你想听什么？”
“所有，关于你的一切。”
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艾亦沉避开她的视线，转而望向深邃的夜空。
“我不想猜测，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关于你的消息，”她绕到他对面，带着丝嗔怨和委屈，低声说，“艾亦沉，那样对我很不友好。”
艾亦沉收回目光，在对上她灼热澄净的眼眸时，透出一抹悲伤。
“艾亦沉，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瞎担心，可是你不说，只会令我更加胡思乱想。”
这番言辞不急不慢，却逼得他不能逃避，
艾亦沉叹口气。
他承认，她说得都对。
这个看似大咧咧的女孩儿，其实冰雪聪明，总有办法让他缴械投降。
“很长，很无聊，你也要听吗？”他问。
“我这个人很无趣，送给你当一辈子的听众，你要不要？“她也问。
艾亦沉愣了愣，接着一把揽过顾深，将她抱在怀里。
秋风萧瑟，雨丝绵绵。
路灯下的两个人，紧紧相拥。
……
回到家后，艾亦沉让顾深先去洗个澡。顾深不肯，艾亦沉没办法，开大了空调，拿了条干净毛巾给她擦洇湿的头发，又热了杯牛奶，开始给顾深讲。
从两年前的心脏手术开始。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有严重的抑郁症，连呼吸都让他觉得很累。所以那场凶险的手术他根本是抱着求死之心去的。答应手术，不过是给不知道真相的家人一个心安。
麻药之后，他做了一个忘记许久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车祸。
满身是血的李阿姨抱着还是婴儿的顾深，叮嘱他一定照顾好她。
那场车祸，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加重了伤情，顾深妈妈说不定可以活下来，这也就是为什么艾亦沉手术后会拼命回国找她的原因。
艾亦沉说到这陷入了沉默。
尽管他尽量略过细节，顾深还是听得心痛不已。而亲历这一切，时时在梦里复现这一切的艾亦沉，要如何挨过那些悲伤的孤夜。
那场几率只有百分之十几的手术里，本已不打算活的艾亦沉还是活了下来。
大概天意吧，为他在人间还有未尽之事。
他笑笑，抬手揉了揉顾深湿软的头发。
顾深也笑了，眼带泪花，感谢妈妈再一次护住了他的生命。
心脏病痊愈需要一定时间，之后艾亦沉就借口回国养病，同时配合治疗抑郁症。
与顾深相处的日子，他觉得自己的抑郁症好了很多，也得到了医生的确认。他以为自己可以放手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了，可是上次出差的时候，他在酒店里突然昏倒。
他一个人去做了检查，之后明白了。
治疗他这种抑郁症的药有一种成分会刺激心脏，诱发他的病。不仅如此，治疗心脏病的药物有许多成分与治疗抑郁症的药物相克。
“那用不相克的药物不就行了吗？”说到这，顾深忍不住问。
艾亦沉眼神波澜。
想到自己刚刚的承诺，决定还是告诉她。
“可以，只是效果也会打折扣，治疗时间也会延长。”而他的心脏拖不起。
他还是留了半句。
顾深放下毛巾，急了，“那世界这么大，总有一种药是适合你的吧？”
要想痊愈，谈何容易。
艾亦沉安慰地笑笑，“你说的对，总会有的。”
顾深的脸刷的白了。
他这么说，就是不好找，或者找不到了？
顾深吸了吸鼻子，攥紧拳头。
“艾亦沉，你明天就回美国吧。你到美国去找，美国那么大，医学又发达，你那么有本事，肯定能找到的。”
她眼中泪光闪动，刺得艾亦沉心脏皱缩。
空调声嗡嗡地响，房间温度升了上来，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艾亦沉拿过顾深手里的毛巾，想起身却没能起来。
因为下一句话，几乎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若是我，再也回不来呢？”
顾深的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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