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该笑了一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开个玩笑罢了。”
凯瑟用阴恻恻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趁夜把哈该刀了。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哈该总是在不合时宜的场合，开一些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不对，有关荣耀之主的笑话，任何时候说都不合适。
沈冬拖着病体，在两个大爷的注视下，自己收拾起东西来。在她穿上印有十字骑士团徽章的软甲时，哈该和凯瑟大眼瞪小眼，终究是前者败下阵来。
哈该揉了揉鼻子，轻咳了一声：“我想想啊，真正的故事是什么样来着。”
凯瑟幽幽地盯着她。
“哦，想起来了。”哈该从兜里扯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递给凯瑟擦手上的苹果汁，同时开口说道，
“倒吊者是占卜家使用的一张手牌，象征事物的两面性，换位思考，天秤两端。
为城邦命名的第一任市长，是一个沉迷占卜，追求神秘的普通人。他为倒吊者城邦作出了许多杰出的贡献，后人尊重他的命名，从未更改过。”
沈冬吃掉最后一块苹果，点了点头。
她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间节点，便充分说明了这个城邦的不同寻常。
这次，灾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十字骑士团启程往远处奔袭，在天色破晓之前，踏上了一处深黑的土地，微微濡湿的空气散发着草木的清香，在微亮的晨光中，倒吊者城邦出现在平原之上。
沈冬动了动肩膀，看见黑色土地中央，那一片红瓦红屋顶的建筑群。
倒吊者城邦背靠着一片远古的森林，盛产各种木料和奇异的动物，第一任市长的雕像在城中各处矗立着，他面孔沉静，右侧口袋里揣着一条水晶石。
雕像的底座上，雕刻着一串飞舞的字符，那些锐意横生的笔锋共同组成了一个词，意为永生。
市长的两只眼球上刻着不同的图案，左眼是一枚太阳，其上落着一滴泪；右眼是一轮弯月，其上盛开着一朵花瓣重叠的花。
石像经年累月，眼球中布满了裂痕。
“有什么讲究？”沈冬摸了一张小费递给前台，好奇地询问起市长的雕像来。
“好像象征着市长永远庇佑着这座小镇。”得了好处的伦萨笑眯眯道，“这是一座永远快乐的城市，你会在这里遇到很多幸福的事。
而且你们来的刚好，再过两天就是‘蔷薇庆典’了，最近小镇开始热闹起来了。”
“冬。”凯瑟拍了拍她的肩膀，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步步踏上旋转楼梯，凯瑟手上提着刚买的小吃，用一种很隐秘的语气说道：“我听说这个庆典是办给死人的。
那些死者会踏着蓝色蔷薇构成的桥梁，从欢庆之地走出，与亲人团聚。
简直是疯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按照此生的功绩被来生分配，荣耀之主的教典中也说了，唯有神，可得永生。”
“荣耀之主，荣耀之主。”哈该站在上一层，双手撑着扶手，吐槽道，“凯瑟，这是你的口头禅吗？”
“这是我进入十字军团，参与圣战的信仰。”凯瑟没有过多与她争辩，而是冲着沈冬嘱咐道，
“下午要帮助市民修缮防御图阵，你记得休息一会儿。”
说完，就自顾自进了房间，不留给哈该多余的发挥空间。
沈冬掏出钥匙，也想回房间稍作休整，她有种预感，这次会是一场硬仗。但一双靴子停在了侧边，哈该低哑的声音响起：
“冬，咱们去喝一杯吧。”
钥匙在触及锁孔的刹那顿住了，沈冬看看房门，又看看哈该，沉吟片刻：“你请客。”
哈该眉眼舒展，乐得笑了几声：“哪次不是我请客？”
沈冬轻轻点头，很好，看来时间长河自动填充的历史很合理，与她本人的节俭作风完全符合。
虽然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个代行级别的强者了，但曾经困窘的记忆历历在目。有人请客的局，她一般都会慎重地思考一下。
哈该随便找了一块儿能喝酒的地，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以往非美酒不喝，非佳酿不品的贵族，现在捡着一只破了口的酒杯，一杯杯往嘴里灌着。
可以说，完全拦不住。
她甚至连下酒菜都没吃几口，全便宜了沈冬。
周围有很多客人，看样子来自其他城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神情兴奋地讨论着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这些人，应该就是那个前台口中的，为了“蔷薇盛典”来到倒吊者城邦的异乡人。
这条哈该随意选择的街道，布置何时变得热闹起来，街道两侧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她们俩的位置刚刚好，二楼，楼下正对着街口。
随着一阵飘扬的蓝色蔷薇花瓣，一列缓慢行进的队伍进入了沈冬视野。
队伍中的人洋溢着热情的笑脸，穿着色彩缤纷的服饰，举着一个个造型夸张的棺椁，步履轻快地走着。
那些棺椁上绘制着色彩鲜明的图案，火红的烛焰，明黄色的糕点和一簇簇蓝色的蔷薇花。像是在举行什么欢乐的庆典，而不是在纪念死去的人。
沈冬停下夹菜的手，看见了无盖棺椁中放置着衣服、画册和各种各样的物件。
应当是那些死者生前喜爱的事物吧。
“冬，你到底在没在听我说话？”哈该举起酒杯的手顿在半空中，浑浊的眼神一清，射出一道精明的光来。
沈冬把自己的酒杯和她的碰了一下，敷衍道：“听着呢。你说到哪里了？”
“听着就好。”哈该支着手肘，精明的眼神一下散了，“我说到哪里来着？
哦，就是凯瑟嘛。
圣战都打了14年了，她还对神圣的存在坚信不疑。我是相信有神圣的，但祂们总不应该像是人类一样吧。那么多的欲望，那么复杂的情感。
真实之主似乎更像是一位真神，祂高高在上，无感情地注视着云端之下的人类。
这是我在圣战之前的想法。我现在觉得，真实之主，荣耀之主，两者没什么区别。”
说到这，哈该停顿了很久，久到沈冬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你说，神圣会不会只是一种更强大的生物？“
酒杯倒在桌面上，哈该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叫什么事啊。
每次有人叫喝酒，都是她扛着一只醉鬼回去。
在看完楼下的棺椁队伍之后，沈冬扛着哈该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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