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昂热用简洁的语言回答了程仪。
“为什么？每天看看剧，打打猎。想要装的高雅，就去参加个骑士俱乐部和艺术类沙龙。这样的人生不是蛮好的。”程仪很困惑。
死小孩真是不知道好歹，程仪觉得自己是没办法。
要是能当一个白白胖胖的米虫，他简直求之不得。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但我不喜欢无知，如果伊甸园外还有广阔的世界让我探索，我无论如何也想去看一看。”
昂热肯定的说。
“我知道你有法国血统，没想到还是一个维京式的冒险家。”
程仪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可是如果离开了伊甸园，这些快乐的日子就没有了。外面的世界有寒冷，饥饿，各式各样的猛兽，无法预知的危险。你只会疯狂的后悔自己吃下了智慧的果实。”
“你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喜欢刺激没什么奇怪的。但你喜欢的应该只是肾上腺素分泌，心跳加快的刺激感，而非那些真实的生活。”
程仪还在做出努力，他认为自己理解昂热的想法。
自己小的时候也曾经想成为一名侠客，长大后才明白，不是每一个郭靖都会遇上黄蓉和洪七公。
你在理想中的人生是《射雕英雄传》，现实中的遭遇往往会变成《三毛流浪记》。
绝大多数浪荡的刀客一辈子都遇不到喜欢他的漂亮女侠和想要传他武功秘籍的绝世高手，只会向穷要饭的一样从一处漂泊到另一处，过着朝不保夕刀头舔血的日子。
“我估计我也不会喜欢寒冷、饥饿和危险。可比起这些，我更讨厌成为上帝的宠物。人类如果没有走出伊甸园，那么一辈子就是被关在失乐园里的观赏兽。就像是马戏团豢养的老虎。”
昂热说道，“我们都看过城里吉普赛人的马戏表演，他们把老虎养的和猫一样，挠挠肚皮就会向你打滚撒娇。可要是有一天回想起祖先的野性，稍微漏一漏牙齿，就会被鞭子抽的血淋淋的。”
“我为什么会想要这样的人生？没有人可以给我的脖子上套上铁链，神也不行。如果我是那只老虎。就算撒个娇就可以获得食物，我也会想办法咬掉驯兽师的脑袋。”
昂热的眼睛很明亮。
壁炉里的火光反射在昂热的双眼上，有那么一瞬间，程仪几乎觉得自己在跟燃烧着的黄金瞳对视。
你不像老虎，你像是一头龙。
程仪暗暗的赞叹。
不愧是拥有时间零言灵的超高级混血种，比起自己的血统，昂热才更像是主角。
高浓度的龙血即使还没有觉醒，也已经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他的性格。
这样的豪放洒脱的宣言，血管中流淌着的野心，才是混血龙族该有的样子吧。
“我觉得现在是时候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了。”昂热大声的说。“程仪，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生选择的机会我放在你面前，这样的机会有些人一辈子可能都只有一次。你如果不抓住，它就溜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程仪站起身。
拉尔夫帮他穿上了大衣。
“不着急，你需要好好思考一下答案。如果今天晚上过后，你还不改变主意，我答应你。我会告诉你真相。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可以吗？”
“好的，不过我并觉得我会改主意。”昂热也起身。
“反正你应该好好想想。而且，老虎的命运也不是只有马戏团和非洲大草原两项。我觉得在野外饿肚子的老虎应该蛮希望在动物园里有个温暖的窝的。乐观点，你至少能过上动物园里的日子。”
“动物园里过得多好啊，吃饭时有人喂，渴了就有水。有个头疼脑热饲养员比你还着急。”
程仪幻想着后世大熊猫的生活。
谁不想托生成大熊猫呢？
马车等待在剧院门前的大街上。
伏尔泰的《中国孤儿》是经久不衰的热门戏剧，市剧院门外，有好几辆等待进场的私人马车。
熙熙攘攘的小市民则在剧院大门前排着队。
在这个缺乏娱乐的年代里，戏剧既可以提供乐趣，又可以表示你是一个有高雅趣味的人，因此大门前的街道上很是热闹。
程仪他们停车的位置正好就在剧院大门前不远的地方。
他的目光正透过窗户，端详着油笔绘制着的“TheOrphanofChina”的红色海报，和海报里披着紫色斗篷，带着插着羽毛的头冠，整的跟凯撒一副打扮的成吉思汗，有些好笑。
他突然注意到在剧院前维持秩序的巡警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拉尔夫。”他敲了敲墙壁，轻声叫到。
“有什么事吗？先生。”男仆从马车车夫的位置掀开帘子，探出头。
十个基尼的周薪真的很划算，拉尔夫不仅会管家，还能照料马匹和赶马车，又省了一笔请马夫的钱。
“帮我把那个巡警喊过来。”程仪吩咐道。
“哪个？”
“靠左边墙角那个矮胖的人，他的名字叫道森，老熟人了。”
拉尔夫点点头，跳下了马车的车辕。
“你要怎么处理他？”昂热也看到了巡警道森，他的目光中有些兴奋。
“你说呢？”
“把他勒索我们的钱拿回来。虽然我们现在有钱了，但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昂热想了想。
程仪不置可否。
“尊敬的先生，请问您叫我有事吗？”
马车外传来道森熟悉的声音。
他的声音谄媚而拘谨，拥有私人马车的人家非富即贵，作为一名巡警，道森天生就处在弱势地位。
“你也是来看剧吗？”程仪隔着马车的车帘问道。
“我是来维持秩序的，先生。您或许不了解，这种时候总有小偷混迹在人群中，我需要盯着他们。不过当人都进场了，我也可以进去看剧，算是微不足道的福利。”
道森不明白车厢里的贵人为什么会关心自己，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喜欢这出剧吗？”程仪接着问。
“喜欢，它很感人。尤其是伊达娜和鞑靼皇帝的桥段，谁能不为他们而落泪呢。那个孩子也太可怜了。”
“原来你也爱这出剧，我有点奇怪，为什么在现实中你遇到了中国孤儿，反而喜欢用报纸拍他的脸呢？”
程仪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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