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人一早便打点了，就等着二公子来呢。”
鸣玉带着他们穿堂而过，雀儿跟在顾从宜身后。
少年少女清倨的气度同这声色犬马的场景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又有阁主亲自带领，一进大堂或多或少吸引了一些关注，依稀听得“顾二公子”“好漂亮”等字眼。
落在几人身上的打量目光带了些玩味和暧昧。
顾从宜目不斜视，雀儿也只把目光放在前方带路的女子身上。
只有顾静抒，强装坦荡镇定跟上，心里却在犯嘀咕。
齐大人？
哪个齐大人？
齐清言吗？他？把人约在这种地方？
令人咂舌。
他们很快就绕过大堂往楼上走去。
这一路实在有些漫长。
看得出来这栋楼的主色调就是大红，楼道两侧站了三两个绰约多姿的女子。
一般顾客经过总是要甩甩帕子袖子什么的欲语还羞一阵，但在看过阁主都毕恭毕敬的，那她们便不敢动，只对阁主打了招呼，然后用那脉脉含情的眸子殷切注视着两位公子。
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放在小姑娘身上，但都被一旁高大俊秀的公子给挡回去了。
说是无情又有情啊。
啧，她们没见过来这种地方还自带美人的呢。
楼梯一圈圈的向上延伸，活色生香的氛围也在逐步蔓延。
雀儿的眼中只有前方那位女子。
她方才自我介绍了，名为鸣玉，是这秦淮阁的阁主，也是五年前买了她的人。
若是同琅坊一样的情景，雀儿何所为惧？可不知是不是天道不容她，她从小最怕水，偏生秦淮阁就建在这望之甚远的湖面上，说是绝境也不为过。
直到一只带着暖意的大掌轻轻搭在肩头，稳住了她微微战栗的身子，雀儿才感觉从那场血色旧事中脱离出来。
对上顾从宜侧过来的眼眸，那里面盛着关切，仿佛在问：“没事吧？”
雀儿摇摇头，回之安抚一笑。
这一路上某人倒是过分安静了些，她回头看去，那人亦步亦趋跟着，乖巧守己得不行，只是——“大……公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差点脱口而出的大小姐。
这句话应该没什么问题，顾静抒还是一个跳脚，含含糊糊道：“啊？哦！咳，许是这红绸缎子映的吧！”
“是吗？”雀儿狐疑，拽得顾从宜看过来，“公子，我脸红吗？”
顾从宜扫了小丫头一眼，巴掌大的小脸，粉嫩嫩的唇，像绽放的花瓣似的……
“不。”
“是啊！”顾静抒斩钉截铁，又急需转移话题，做贼心虚像拽住救命稻草一样拉住了一旁从顶上垂挂下来的吊坠。
她摸着上面的小人就道：“咦，这做得也太精致了吧？”
语气神态夸张到不行，但她话音刚落，就敏锐察觉到周遭出现的，这阵诡异的缄默。
顾从宜瞥了一眼那吊坠，再悠悠看向她，“你确定？”
突然就……不是很确定了…………
这个空档足以让顾静抒清醒过来，待她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是更为夸张一激灵，小脸爆红，电到似的将那玩意儿猛然甩开。
“不不不……”
顾静抒欲哭无泪，周围飘过来的带着若有所思的视线更是让她无地自容，几欲咬舌自尽。
还是雀儿打破了僵局。
她带着好奇，直接细细摸了上去，“这两个小人做得好生动，就是姿势有点奇怪，而且——”
她一脸纯真。
“他们为什么不穿衣服？”
“…………。”
僵局是打破了，却也成功弄得更尴尬了。
顾从宜唇边的懒笑变得有些无奈。
顾静抒彻底崩溃，她早该想到的，出现在花楼的能是什么东西？
在雀儿伸手就要碰到那举止“怪异”的物件时就被顾从宜毫不客气地拍掉了，她不解地看了过去。
“别碰，脏。”
这一幕幕落入鸣玉眼中。
看来这丫头不仅活下来了，还在顾二公子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她唇边生笑。
也算有点本事。
绕过第四楼，再往上终于缓了缓眼睛。比起安静，也许用“安分”来形容更为贴切，少了春色满园，多出了一间间风雅有格调的包厢，清脆悦耳的舞乐从里传出。
鸣玉在步入最高层之前，停了在众人面前，魅声道：“这次的事奴家简单提一下，我们这有位琴姬，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来我们这的恩客有大半都是冲她来的，所以也算为我们秦淮阁赚了不少铜板。”
“但近日，有位客人想为她赎身。”
若这次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又出动齐大人的……
雀儿仰头看了眼顾从宜，他点点头：“说吧。”
鸣玉含笑不语，却禁不住心下异样。
试问世间能有几人能做到只需一眼，就能洞悉对方所想？
得了首肯，雀儿直视回来，水一样柔顺的少女，目光又冷又无情：“这不是好事吗？为何会牵扯到御史府？”
鸣玉笑笑：“对于这儿的女子而言，能得恩客赎身，是幸还是不幸实在难说。”
“奴家也不是舍不得这棵摇钱树，只是曼娘是我看着起来的，付诸了诸多心血，加上女子赎身转卖奴籍本就要到官府上过明路，许是此事上齐大人还有什么疑问才将各位邀到楼上吧。”
她笑得意味深长，毕竟“转卖奴籍”一事，没人比雀儿更清楚。
少女坦然自若，并没有受到她话语言行的挑衅，反而在思考其中引出来的信息。
人不接招，鸣玉意兴阑珊地拂了拂衣袖。
“好了，几位自行上楼吧，奴家就不奉陪了。”
“有劳姑娘。”
“二公子客气。”
他们三人对看一眼，抬步上了楼。
越走进，婉转缠绵的琵琶声越清晰。
推开门，脂粉气扑面而来，浓厚得顾从宜狠狠皱了一把眉。
随着他一展长臂，雀儿看清了室内大半陈设。
雕了缠绵鸳鸯的如玉屏风上透出女子轻灵婉约的剪影，看得出来离她不远的琉璃几前的白衣男子正沉醉，伴随着渊清的琵琶音，一丝一弦勾住了人心。
婉转斜云纱窗，迤旎春色无边。
这一刻，顾静抒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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