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侍从聪明地埋首,认真研究起地上的沙石。
吻得正欢的凌淮然突然暴睁鹰目,眼中流露出挑衅之色。他偏首看向不远处,只见老七正握着手笼,悠闲走近。
橘色的微光从侍从手中的灯笼里透出,如轻纱一片,覆上了凌彻然的脸。温眸轻转,溢出一丝不屑。他唇畔扬起讥笑,气定神闲地走向寝帐。
这不疼不痒的态度着实触怒了展示战利品的三殿下,他鹰目遽紧,铁臂一弯,将公主拉入帐中。
看来失踪的几日,这两位有的不仅仅是一腿了,而是两腿、三腿……
云卿几乎可以想见礼部官员得意的嘴脸了,她微微一笑,背手向前走去。还没走近军帐,就见韩硕正轻手轻脚地退出。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硕叔叔,怎么了?”
韩硕猛地回身,“原来是小姐啊!”
她望向帘里,帐内一片漆黑,“哥哥睡了吗?”
“嗯,为了找那两位,将军已经两宿没合眼了。”
“可恶。”她愤愤道。
“小姐,您现在明地里还是九殿下的人,请不要多做停留啊。”
云卿叹了口气,“嗯,哥哥的伤刚好,请叔叔帮我多多照顾他。”
“那是自然,小姐早点儿回吧,将军最心疼的可是您啊。”
“嗯。”她恋恋不舍向内看了一眼。
好梦绵长,盟定四方。
十一月初八,冬至。阳初生,天官辰时,宜行祭祀。
“天道载物,神鲲合德。地分五国一州,川流三山六土……”
为了此日,青王自出征时始,便在建州虞城筑坛以备会盟。他这是在赌此战必胜,王师凯旋。
若战而不胜呢,他们是死路一条吧?云卿站在这周长三百步、高约数丈的盟坛圣堂之中,耳边呼啸着阵阵寒风,心不禁冰凉。
堂内绘有“圣母落簪”、“真龙显世”等神话图案。堂外四色王旗迎风招展,东为青国赤螭冲云旗,西为荆国孔雀缭乱旗,南为眠州青龙出海旗,北为翼国麒麟踏渊旗。
圣堂中央有一方坑,为“坎”。诸王面北站于坎侧,百官列于堂下,一片肃穆。
“今天下未定,烽火频起。吾三国一州相约青邦之地,共守昌平之约。同气连枝,共御夷敌……”
夷敌,即为西南雍国。青王携助荆之余威,在年末大张旗鼓地筑坛会盟,针对谁不言而喻,真是一只老狐狸。
云卿边听边想。
“虞城之盟,可表天地。有渝此约,或间兹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诸姓之祖,明神殛之,俾坠其师,无克胙国。”
若违此誓天理不容,祖宗八代人神共愤。可见诸王骨子里是不信神的,不然明知必毁此盟,还会赌上爹娘老子、国运王势吗?她在心底嗤笑。
“十一月初八,盟启。”
语落,担当戎右的贾正道牵来一头白牛。弯弯的牛角上系着红绸,牛眼闪烁着纯净之色,对将至的屠杀毫无察觉。
主祭手起刀落,牛身落地。
魏几晏将割下牲牛的左耳放于珠盘,奉给盟主青王。凌准持牛耳立于正北,翼王阎镇眯目看他,眼中似有不甘,明摆着不愿屈居人下。
贾正道捧着盛有牛血的玉敦,俯首走到盟主身前。青王将热腾腾的牛血涂于口上,此为“歃血”。贾侍郎稍作停留再向前走去,行至翼王身侧,他一个踉跄,玉敦脱手而出。
不好!云卿心下一凛,飞身将玉敦稳稳接住。眼角余光只见明黄色的长靴忙不迭后撤,云卿不露痕迹地看向出脚者。
翼王阎镇,气窄也。
贾正道吓得面如土色,半晌没有动作。云卿手捧玉敦看向青王,凌准向她微微颔首。
云卿了然,平举双臂道:“翼王陛下,请。”
阎镇眼角颤动,直直盯着盏中牛血。
“请。”云卿再道,声音平缓,不畏不惧。
阎镇这才不情不愿地伸手,不情不愿地抹唇,不情不愿地颔首。
云卿躬身一礼,举步向后走去,“荆王陛下,请。”
吴陵显然是被刚才那一幕震住了,有些迟钝地完成了“歃血”之礼。
到最后那人了,云卿缓缓走去,唇畔漾起最真心的微笑,“定侯殿下,请。”
夜景阑修长的手指郑重地没入扬着热气的牛血,装作不经意地将一滴牛血滴在她的手面上。
云卿偷偷抬眼,正对上他冬阳一般的凤眸。夜景阑微微一笑,在薄唇抹上一道殷红。
盟约既成,永不相悖。
牲牛覆着盟书被置于坑内掩埋,而在不远的将来,盟约也将如同这头死畜,慢慢地腐烂。最后,归于尘土。
但在此之前,大家还是好兄弟,还得讲义气。飨宴增情,鸳盟结亲。
筵上,青王看着翼王,眼中非但没有半分厌色,反而有几分欢喜。因为就在刚才,三殿下与天骄公主的好日子终于定下,就在明年的立春。
“本王只得一女,还望青王多加照顾啊。”翼王爱女心切,青王亦信誓旦旦地答应。
“父王。”凌彻然起身道,“为庆盟约既成,为贺三哥定亲,儿臣特地安排了歌舞,还望各位尽兴。”
凌准目露兴味,“甚好。”
春风得意的凌淮然面带讶色,“那便多谢七弟了。”
“自家兄弟,何必言谢?”凌彻然笑得温和,双手优雅举起拍了两下。
丝竹奏起,轻歌曼舞,端的是春娇夏艳洗荒寒,莺飞燕啼尽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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