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纯阳行走于宝盐街之间，颔首低眉，腿脚无力，脑海一片空白。
叶纯阳绕过一个巷角，脑海浮现一些与黄老头相处的时光。
叶纯阳在整座江华城没什么像样的朋友，硬要说一个手掌的事，黄老头是半个，大黄是一个，刘先生是一个，徐恍蝶是一个半，三人一神之后，好像就没了。
那个林秋姐姐，算不得朋友。
因为如此，叶纯阳所以珍重每个朋友，尽管黄老头未曾将叶纯阳当作朋友，想到这，两点泪水不禁滑落，滴溅在青石地板。
……
……
叶纯阳一路跌跌撞撞，最终来到方家府邸的门前，可他只是蹲坐在台阶，没敢上前叩门。要是被方爷爷，或者是被其他方家子弟看到这副模样，肯定不好，会被说不修边幅。叶纯阳背对玄关，抹了一把泪痕。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推门声，嘹亮的女声传来，“喂，你就是爷爷所说的叶纯阳吧？我爷爷叫我来接你了！”
叶纯阳回头仰望。
那是一个身穿黄色诃子裙的清秀少女，双手环胸，像个大小姐，虽然依稀有些刘先生的模样，但难以粉饰自有的娇气。
“我是叶纯阳。”叶纯阳收敛愁容，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清秀少女并未敦促，恍然发现叶纯阳明眸略红。
她方才从家中奴婢得知海棠街的近况，叶纯阳的师傅黄天洵多半遇难了，不然这一副损样是要装给谁看？
叶纯阳的折纸技艺家喻户晓，清秀少女自然有所耳闻，只是爷爷让自己来亲自接待，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我们方家家境殷实，人脉极广，甚至就连大哥都是朝廷命官，要我方冬亲自接待一个福华街的穷苦道长，这像话吗？不怕传出去丢人？
方冬只是心中抱怨，没敢在爷爷面前摆起架子，只得厚着脸皮接待叶纯阳。
“哭鼻子了？”方冬轻声道：“你再不进来，本小姐可要关门了！”
叶纯阳有些慌神，连忙跨过门槛，来到这位伶牙俐齿的少女身旁。
他心想，为何自己遇见的女人除了小蝶，其他两位的脾气为何都如此古怪，尤其是身旁这位。
方冬随口说道：“本小姐叫方冬，今年十四岁了。方北是我二哥，江华城乡试解元，你知道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二哥教我的，你叶纯阳怎么回事？真不像一个汉子。”
叶纯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撇开话题，“方东，东市的东？”
方冬白眼道：“冬天的冬。东市的东，你觉得适合本小姐吗？用起来就怪怪的！”
方冬所知，爹娘起初觉得“方东”不适合女孩，“方南”又显得不伦不类，便就将“东”替换为“冬”。
叶纯阳纳闷道：“方冬，方东，念起来都一样，有必要抠字眼吗？”
方冬顿时来气，不愿搭理这个没有丝毫礼数的少年，转身就走。
叶纯阳无可奈何，只得跟在后头，若有所思，突然问道：“方冬，你十四岁了？”
方冬不知道他想问什么，转头问道：“本小姐比你大不成？”
她又心满意足道：“那样正好，你得叫我声姐姐，必须地毕恭毕敬地叫。”
叶纯阳来了一些兴致，“我也十四岁，明年就十五了。”
方冬呦呵一声，趾高气昂道：“不妨告诉你，本小姐出生的那天是一月初十，你怎么样，叶纯阳弟弟？”
叶纯阳真挚地笑了，“方冬妹妹，我是一月初九出生的，恰好比你大一天。”
方冬这下彻底傻眼，愣一愣，气呼呼道：“比我大就比我大一天，我不会叫你哥哥的！”
方冬突然加快步伐，试图甩开叶纯阳。
叶纯阳有些忐忑，不知如何安慰方冬，再说了，不是你先叫我弟弟的吗？这下真相大白，你还耍起性子，何况我又没想叫你妹妹……
叶纯阳眼看方冬越走越快，他只好追上。
当然，连刘先生都追得上的叶纯阳，对待小一天的方冬妹妹更是小菜一碟。
方冬带着穷追不舍的叶纯阳来到一处庭院。
方老头背靠木桩，恭候多时。
方老头乍看两人神情，感觉有些不对劲，自家孙女鼓起腮帮，恶狠狠地盯紧叶纯阳，就是不愿搭理。
他灵机一动，趁着孙女刚走，一溜烟便来到叶纯阳的身旁，询问来龙去脉。
叶纯阳不至于为一个刚认识的方冬说些美言，先是一五一十地说完遭遇，又是抱怨方冬的性子也不温柔，更不率性，完全不如刘先生，娇气得很。
方老头深知自家孙女的德行，娇生惯养的，就是放不下面子。听到弟弟妹妹的桥段，难得来此兴致，连忙让家中奴婢呼唤孙女。
方冬原路返回之后，方老头指指她，指指叶纯阳，一本正经地说道：“乖孙女，小叶大你一天也是一天，快快快，叫叶三哥。”
“啊？！”方冬耳根红透，疑惑且愤懑，尖声道：“爷爷，你到底哪边的？！”
方老头笑而不语。
叶纯阳领会方爷爷的意思，故作懵懂，没敢正眼看方冬。
方冬咬牙切齿，恼羞成怒，指着叶纯阳，大怒道：“你这家伙！非要本小姐叫你哥哥吗？”
叶纯阳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有点无辜了，分明是方爷爷故意为之。
方老头一个没忍住，哈哈笑道：“叶纯阳是我们方家的贵客，爷爷刚认的干孙，今后一直都会在这修行。小冬，难道不该唤叶纯阳一声三哥吗？”
方老头此番其实有意为之，想让叶纯阳与孙女有所熟络，不求夫妻，求个兄妹也是极好。
为何如此？
首先，叶纯阳和刘先生关系密切，方家可以利用叶纯阳继续与刘先生有所联系，何况这个机会更是刘先生亲自给的。
其次，方老头挺喜欢叶纯阳的，昨日在桃树下的一番畅通与教育，很是有趣。待到叶纯阳修为大成，成为柳武国，乃至残阳洲的叱咤风云之辈，这对方家来说，不是一份鸿运洪福？
有时结交朋友都需利弊权衡，免得招惹是非……
方老头的心思不全都“别有用心”，这份结交善缘的真心依旧在。
反其道行之。一旦被揭穿，这对双方都不是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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