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神道教的圣母，即使是没有从无生圣母遗蜕处借力的非正式圣母，寒光也是明白这种力量的可怕之处的。
其盲目，庞大，驳杂，若是长久接触，必然会迷失心智，变为另一个信徒眼中的存在。
寒光将其视之为毒，敬而远之。
而神道教这么多年下来，有没有哪一任圣母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神道教里有人想过要解决这个问题吗？
或许有，但最终都没有成功。因为环境就在这摆着，你说是失去自我，但大多数圣女想的是这才是成为圣母后达成的最高境界，绝大部分教众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从人成为神，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丢失的那一点点人性，大家并不在意——有人性就有偏私，唯有纯粹的神性，才能做到真正的大爱无疆，才是教众们心中想要的圣母。
事实上，寒光继任以来，因为她迥异的作风，在教内引起了颇多质疑和反对的声浪，但很可惜，在寒光绝对的实力和果决凌厉的手段下，这些声音很快便都烟消云散，舆论风向瞬间逆转，她从十万年未曾有过的离经叛道之圣母变为了百万年难得一遇的最强圣母。
嗯，一言堂是这样的，寒光拥有最大的话语权，想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
而她在位期间，也曾看过神道教的记录，其中有些文献中曾隐晦提到过信仰对圣母的影响等问题，但都不敢明说，显然，不论在哪任圣母时期，这类研究都是被命令禁止的，或许曾有一开始较为开明的圣母也想过保留自身的意识，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尝试还是失败了，各种相关资料也被付之一炬，只留下只言片语在文献的角落里残存。
原本寒光也准备开展类似的研究，但可惜，她上任时间其实不算太久，遇到的事情又太多，这种不影响她的小事只能被一拖再拖，直到彻底被抛之脑后。
此时，面对苏东那期盼的眼神，寒光毫不容情的宣判了苏巧的结局。
“信仰之毒缠身者，迄今为止，还未曾有人能从中挣脱，苏东，方诺只是在骗你而已，你的苏师姐，再也回不来了！”
苏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他双目无神，显然内心灰败至极，呆呆的跪坐在地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也可笑，这一刻，苏东想的竟然是方诺或许没有骗他，方诺手中或许有能拯救苏巧师姐的方法，毕竟他那么狡诈，怎么会不留有后手，任由苏巧这么真正成长起来，若是她真的获得了和寒光圣母分庭抗礼的力量，成为了方诺的掣肘，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在不久前，苏东还在想，方诺的话，一句都不能信，然而现在，他却开始期望方诺说的话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一种秘法，能拯救他的苏巧师姐！
灵应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师侄，不要太过伤心，人还是要往前看得，你看，第二圣女就在那里呢！”
寒光圣母欲言又止，翻了个白眼，难得叹息的摇了摇头，拉着灵应就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这是安慰人的话吗？自己的夫君脑子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苏东听到这个名字，死寂的心湖就像砸落一颗大石，他悚然一惊，回头一看，就看到第二圣女脸色复杂的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刚才的谈话，她究竟听到了多少？
“灵儿......”
苏东心绪难明，不知究竟该如何面对这个自己亏欠甚多的女人。
第二圣女走了进来，脚步看起来有些轻飘，像是在踩棉花，她的手如往常一样温柔的抚过他的脸，冰冷的触感让苏东有些微微发寒，更令他心中一颤的是，她的手指也泛着和苏巧似的神光，这让他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战栗的不祥预感！
“苏郎，你的名字是假的，你的身份是假的，你的话是假的，我很想问问伱......”
第二圣女的眼睛与苏东的眼睛相对，两双黑色的眼珠中蕴含着两种不同的情感，她的指尖拂过苏东的脸庞一路向下，一直到他的心口处，微微按下：
“苏郎，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你对我的照顾是不是假的，你说过的那些情话是不是假的，你对我的爱......是不是假的？”
苏东嘴唇颤抖着，一如第二圣女的手，面对她的质疑，苏东明白，第二圣女或许早就在外等候了，她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和伪装，也知道了自己的虚伪和罪恶，事到如今，他不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
但他下意识还是想要辩解，想要说自己也并非是那么全然毫无情愫，第二圣女在他心中的地位也绝非那般无足轻重，然而面对那双闪烁着神光，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神眸，苏东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二圣女等不到回答，又似乎是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展开笑颜，恰如初见那般温柔，凑近苏东的额头，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又似最后的眷恋和诀别。
“我原谅你啦~”
苏东愕然，正想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却见第二圣女直起身子，面上依然是温柔的笑容，身上却是神光大亮，一股莫名的磅礴气势从她那娇弱的身躯中冉冉升起，短短时间之内，给苏东感觉就和寒光圣母的气势相差无几！
寒光圣母和灵应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看到这一幕，都不禁暗暗叹息，随即拱手道：“恭贺圣母归位！”
第二圣女亦是坦然受之，她微笑道：“见过二位教友，从今往后，请唤我【无心】。”
二人于是再贺：“恭贺无心圣母归位！”
见礼过后，两位圣母径直离去，也不知是去商议什么大事去了，第二圣女，不，应该说是无心圣母在离去前，竟再也未看苏东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而灵应则拉着还一头雾水，但满心不妙的苏东去向了另一个木屋。
灵应叹息道：“师侄，你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如今天地危难，急缺战力，你虽成了第二圣女的情劫，却也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晋升为了真正的圣母，对天下苍生，你功德无量啊！”
苏东怔怔道：“真正的，圣母？”
他随即醒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功德无量？”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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