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先皇明宗帝的贵妃娘娘，如今我们都称太妃娘娘、凤娘娘，连当今陛下都尊一声神母。这朝城朝圣神庙与京都祥城的大荒神庙，也都是当今陛下下令规建的。”伙计应道。
话已至此，秦晏玖与白菀二人各有想法，一拍即合，膳后便一路行去。
这两日秦晏玖倒没有多练习，也已经走得比一开始稳了许多，就像走路是她的本能，而只是她的身体短暂弄丢了这种本能。
朝城街道民兵交杂，行人算不上多，但朝圣神庙称得上人声鼎沸。
庙前大街皆是烟火店商，各个铺子挤满了人，再往那走，只见门前两威严神态的石狮旁边各有两牌，上书“河清”和“海晏”。石狮与立牌均有灵气，感觉便是可杀妖魔阻戾气的正经神庙。
白菀突然乐了，指着这立牌说：“你娘说，这便是你名字由来——河清海晏，宏兹九德。”
这是白菀第一次在她面前特意提到娘亲这样一个人，她不免心生探究。“这是何意？”
“唔——”白菀努力去回忆，奈何这些个深刻话她确实不往心里去，此时要说就十分勉强，“约莫，是期望天下太平，教化弘扬四海。”
秦晏玖顺着她道。“心有大志，那阿娘称得上是个心胸广阔的大人物。”
“我认识你阿娘时，她简直是个另类，哪里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只是日前再见她……”
说着，白菀突然噤了声，虚虚瞟了眼天空，不再作声，只是扯了扯秦晏玖袖口，拉她往里边去。
其实秦晏玖之前也有几番这样的试探，但每次说到来历、身世、过往，白菀就噤口不言。
秦晏玖心底隐约明白，似乎有什么让白菀不能说出她的身世来，而这几日她们日夜相对，要说日前再见她阿娘，只能是在云雪镇那夜了。
原来，她们的距离曾那么近吗？那她又为何不肯来见自己？
那马车与车上箱笼，甚至通关文牒，可都是她一早准备的？
秦晏玖满怀疑问被白菀扯着结伴进庙，两人又都两手空空，不带祭祀贡品，在一众信徒中显得很是另类。
所幸，没人盯着她们瞧。
神庙入门，便见前院台阶之下一面青石屏风，屏风寥寥刻着满面文字。
字体刻痕少了几分光滑，像是有些许卷刃的利剑刻的，上书数百字细细看却都是明宗贵妃的事迹：
“神凤游世，见一将军，其身猎猎，目光燃燃，心喜，常化翠雀，伴之左右。将军领军万，御敌数月，常以一当百，威武不能比。
一日，将军御敌受伏，重伤，翠雀伏心则敌御，口名则魂安。险胜大喜，唯将军郁郁。问，曰，诸君不得体会。
修整一月有余，三请回朝，将军始动身。是日，鸟雀泠泠，盘旋其上，士军气朗神清，将军勒马回旋绕林疾走，见一神女坐细梢，赤足绕青雀翠鸟不知凡几，一时目眩神迷，苦述相思。神女应所请，指一雀化人，与之无差，名仪。
将军回朝，登基尊明宗帝，封亡妻元皇后，册仪尊妃，后抬贵妃，常宠无衰。
公子羽，帝弟也，行二，妒多时，携军万士众，叛攻行刺。仪现真身，金翅青羽，尾翎五彩，遮天蔽日，自朝城归都，一刻万里，见无不拜者。帝不治而崩，仪溃而屠叛军。
公子斯，明宗帝长子，年方十四，即位号敬宗帝。敬宗忠孝，三封仪，拒，盖以守灵不复出。”
秦晏玖不由道：“始于遇明宗，终于失明宗。”果然只是明宗贵妃事迹。
白菀听完，再三追问，“这是真的？”得到一旁小道童的肯定回答，她拧着眉头叹了口气，年轻的眉目写满了“不敢苟同”，仿佛在茶馆听奇闻轶事听得正欢的并不是她。
也是，前边是神女为爱冲冠一怒的故事，美救英雄，虽有遗憾，却还算是令人震撼的一战成名史。可现下刻在石碑的，却抹掉了大家流传最广的、向往最深的战绩，只留下了一则短小的神女下凡经历爱别离求不得的轶事，故事的结尾是神女甘为人妇的黯然守灵。
秦晏玖看白菀少见的凝眉模样，心中暗自猜测，问出声道：“姨姨说的东南的凤凰可是就是指这位神凤娘娘？”
白菀点头，而后又缓慢摇了摇，“她是她，只是这世上应当没有真正的凤凰了。”
莫非所谓神凤下凡莫非都是谬传？
秦晏玖再看眼石屏，快步跟上白菀一同往里走，也踏入神庙。
神庙里只一间圆形正殿，墙面彩绘一飞天神女，着金衣彩裙，足下三千鸟禽跟随。而殿内八根大柱根根浮雕着飞天神鸟，盘旋在上，姿态各异，但又都是金翅青羽，两颊绯红，尾翎五彩。正殿里没有设置神位，圆墙之下却围着一圈小香炉，密不可分，个个香火鼎盛。
秦晏玖是当猎奇来游览，看着这满殿萦绕的金光愿力，心想，如此香火愿念，确实当得起神娘娘的称呼了吧。
那边白菀兜着圈子游视了一圈，停在一圆柱前。只见她仰望着这回身低颈，正梳理自己翅羽的神鸟，手指轻触在尾羽处，勾起极清柔的笑，像在怀念什么心爱的旧事物。同时头顶缓缓飘出日光般耀眼的金光愿力，映衬得周遭得金光愿力都晦暗不明。
在白菀如此宏愿面前，秦晏玖那点“欲知而知之”的心愿，真是小得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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